世界上最快而又最慢，最长而又最短，最平凡而又最珍贵，最易被忽视而又最令人后悔的就是时间。
——高尔基
又见岁末。

2017年只剩下最后几天了。过了这几天，2017年就会跟所有的人渐行渐远，慢慢也将沦为人们在回忆往事时的“那一年”••••••当你这一年尘封的往事，都在年尾某个寂静的深夜，忽然以那些细碎的、闪着光或者黯淡的记忆片段的形式在你脑海中飞快地掠过，我想所有人都会带着一丝“又痴长了一岁”的小恐慌，发出一样的感叹：为何时光流逝得如此之快？How time flies！

时间，是这个世界上最奇妙的存在之一。它漫长而短暂：我们此生漫漫，却零零碎碎，转瞬即逝；它廉价却又昂贵：众生生而有之，却永无可逆，求之不得。众所周知，迄今为止人类在空间与时间上获得的自由度是很不相同的。我们可以沿空间方向作自由运动，甚至开始探索宇宙，却无法随意驾驭时间。时间就像一条漫漫长河，世间万物仿佛是河里的漂浮物，只能随波逐流，一去不返地穿过他们的身体。

未觉池塘春草梦，阶前桐叶已秋声。正是因为时间的易逝性和不可逆，使之显得格外宝贵，似乎全人类对于这个话题的感受都是一致的。太多中外无数的名言隽语都在感叹时光的这些特质。庄子描述：“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唐代的王贞白就读于白鹿洞时，写下“读书不觉已春深，一寸光阴一寸金”的诗句。但丁说：“一个人愈知道时间的价值，愈感觉失时的痛苦”。伏尔泰写道：“最长的莫过于时间，因为它永远无穷尽；最短的也莫过于时间，因为我们所有的计划都来不及完成。”拜伦苦恼“没有方法能使时钟为我敲已过去了的钟点”••••••俗语也说：“光阴似箭”、“弹指一挥间”、“时光太瘦，指缝太宽”。就连我们的习大大都曾感叹：时间都去哪儿了？

 

神秘的时间本身

公元前480年的一个深秋，72岁的孔子即将结束他奔波的一生。此时他拄着拐杖，伫立在泗水河边，发出了“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的慨叹。他望着的是奔腾而去的河水，感念的却是无情流逝的时间。向前奔流的时间不可能停滞，但这时间从哪里来的呢？时间是什么?

从科学的角度讲，宇宙于138.2亿年前发生了大爆炸，在一团由光和粒子组成的、温度高达1027℃的等离子体中，时间和空间突然创生。所以如果你问时间的源头在哪里？柏拉图的答案是，时间来自宇宙中的永恒。这与今年11月11日楼宇烈先生在清华主楼做以“中国文化的根本精神”为主题的演讲中所讲一致：宇宙就代表时空，“宇”代表空间，“宙”代表时间； 佛教语言中的“世界”一词，“世”即表示时间、轮回，“界”表示空间。可见，世界、宇宙，本身就是时间和空间的代名词。

不过，在基础层面上，时间之源仍然是一个谜。古罗马先哲奥古斯丁有一句名言：“你不问我时间是什么，我是知道的，你一旦问我，我就不知道了。”时至今日，科学家们仍在针对这个问题，在牛顿的经典力学理论、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方程与量子力学理论等各个领域之间探索时间的真相。世界十大科学才子、物理学家尼玛•阿卡尼•哈米德（Nima Arkani Hamed）说：“它是科学前沿最深刻的问题之一，当我们问起：‘时间是什么？它来自何处？’时，我们都不清楚这些问题是不是有意义。我们很难说明白一个没有时间的世界、或一个没有时间的物理学意味着什么。”阿尔伯特•爱因斯坦，这位可以说是有史以来最著名、最伟大的物理学家说道：“时间是人们的一种认知错觉。”

 

时间与人类

无论如何，时间是随着宇宙的产生而产生，时间如此玄远，远到与人类无关。但这个时间是无意义的，只有人类开始思考并试图理解它的时候，我们的时间才真正出现了。人类应该是地球上唯——种能够感知时间存在的生物了。霍金在《时间简史》里的描述是：人是活在三维空间里的四维动物——即人受三维感官的限制，无法直观地觉察到时间的存在，而人却可以通过思维去真实感受到时间的存在。正是因为如此，这个星球上只有人类才会聪明地发明了时钟和纪年法来记录时间的流逝。

自17世纪中期，荷兰物理学家惠更斯成功发明第一个摆钟开始，“计时”的进度不断提高。钟表利用运动，把时间的流逝转换成容易测量的量。谈及对时间的理解和记录的方法，中国人有自己独特的智慧。在东方先富起来的统治阶级圈子里，时间变成了一种权力的象征。历朝历代都喜欢建造奢华的日晷、沙漏、浑天仪等，在祭祀大典上宣告皇权的承天景命。对于中国人来说，从古至今仍有一些习惯未变——从古代皇家到现代社会，遇大事必择良辰吉日；我们有六十年一甲子的轮回，还有中华的传统历法阳历、阴历和十二个时辰；我们还用神秘的生辰占卜来测算流年和命运的未来。

探究中国人和时间更深层次的逻辑关系，我们相信，作为人与自然相互作用的结果，它与中华哲学密切相关。正如梁文道先生在纪录片《时间简史——梁文道导赏计时之道》中所言：中国人整套传统的历法跟时间概念体系，都包含着一套哲学精神，这个哲学精神就是天人通感、生生不息。天地万物和谐发展，生老病死循环往复，本质上就是阴阳的平衡和生命的轮回。亦如道家经典《阴符经》所言，宇宙在乎手，万化生乎身，阴阳相推而变化顺矣。

 
清华大学的标志性建筑之一：刻有校风“行胜于言”的日晷

时间的品格

世间一切存在严格地说都需要“时间”。时间证实一切，因为它改变一切。寒来暑往，草木荣枯，人从生到死，都不能缺少时间，都从时间上发生作用。时间就像有一双银灰色冷静睿智洞察世事的眼睛，和一丝不苟理性刻板的品格---宛如上帝或神一般的存在。

时间是最公正的。赫胥黎曾写道：“时间最不偏私，给任何人都是二十四小时；时间也最偏私，给任何人都不是二十四小时。”无论你贫贱富贵、长幼尊卑，客观地说，时间能够给予每一个人的都是相同的。时间也从不说谎，当你对人或事的认识尚浅，你只需交给时间耐心等待。时间，会给你答案。Time will proves everything。

时间是最无情的。塞万提斯曾写道：“时间像奔腾澎湃的急湍，它一去无还，毫不留恋。” 无论你伤春悲秋度日如年，还是快乐之至忘乎所以，时间始终以自己的速度，冷眼静观这世事变幻，亘古不变若无其事地以自己的节奏向前流淌。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也是最坏的杀手。时间能冲淡一切！再炽烈的感情，也会在岁月的冲刷中归于平淡；再深刻的仇恨，也会在燃烧的光阴中成为遗忘的灰烬；再光辉的荣耀，注定会成为漫漫历史中的沧海一粟；再倾城的容颜，也终将在岁月中留下美人迟暮的一声叹息。

时间是最昂贵的奢侈品。一切可以用金钱买到的东西，都是廉价的。我想世界上无法用金钱买到的只有三种吧：感情，健康和时间。但感情尚且需要用金钱来维护，健康可以用金钱来保持。时间，却真的是无价的，是唯一永远无法逆转、无法买到的东西。

 

时间和生命

在不可倒退这一点上，“时间”和“生命”有一种微妙的相似性。或者说，生命的本质就是时间。但也许我们从不曾真正理解时间，就像我们未必真的理解生命。

中国的古典《庄子》里面有句话叫：“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意思是清晨的菌类早晨生晚上就死了，它不知道一个月有多长；蟪蛄这种虫子一生只有春天到秋天那么短，它不知道一年是多久。这句话告诉我们一个道理就是，某些物种如果它的生命时长太短，它们的认知就非常的有限。

我们的生命如此短暂，怎能理解时光的亘古绵长无始无终。

我们注定无法回到过去，也无法预知未来，就像我们永远无法预知生死。但正如莎士比亚所说，“在时间的大钟上，只有两个字——现在。”“现在”有多久？人们所说的“现在”，实际上是时间以一个恒定的速度往未来移动时，过去和未来之间的某一个点。“现在”大约有2.7秒。在这之前的一切都是历史，其余的都属于未来。就如此刻你在读我的文章一样，下一秒，它已经成为你生命中的过去。

我们唯一能够把握的生命，只有现在。浪费时间，就等于浪费生命。你所浪费的今天，是昨天死去的人奢望的明天；你所厌恶的现在，是未来的你回不去的曾经。

我们唯一能够控制的，不是生命的长度，是生存的方式。唯一确定的是，你在哪里投入时间，就在哪里收获成绩。我想这个道理，就像时间一样永恒。

 

时间与你我

电影《秒速五厘米》中有一句经典的台词：时间明显的含着恶意，朝我的头上慢慢的流过。我只好咬紧牙根，拼命的忍住不让眼泪掉下来。

时间，这个记录你我一生的神秘轴线和刻刀，残酷而精确的标注着刻度，在万物上留下刻痕。你我皆凡人，谁都无法幸免，只能被时间和命运的洪流挟裹着向前，被这风尘岁月雕刻成你想或不想要的各种模样。

李宗盛在《给自己的歌》里唱到：“想得却不可得，你奈人生何。该舍的舍不得，只顾着跟往事瞎扯••••••等你发现时间是贼了，它早已偷光你的选择••••••”我也喜欢王菲的《百年孤寂》：“背影是真的人是假的，没什么执着，一百年前你不是你我不是我；悲哀是真的泪是假的，本来没因果，一百年后没有你也没有我••••••”她还曾在《流年》中低吟浅唱：“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手心忽然长出纠缠的曲线；懂事之前，情动以后，长不过一天，留不住算不出，流年••••••”信的歌《假如》里写道：“假如时光倒流我能做什么，找你没说的却想要的；假如我不放手你多年以后，会怪我恨我却感动••••••”

你呢？假如时光倒流，你会重新选择开始怎样的人生？是重走一遍选错了分叉的路口？还是追回曾经错失了再也未回头的爱人？

可惜时光不能倒流。正因为如此，才显得我们这些平凡人的感叹和无奈，竟是如此真实动人。也许这便是大多数你我的人生——我们在爱恨情仇、凡尘俗世中糊涂着清醒，懒惰着奋斗，蹉跎着追逐，妥协着执着。在一段又一段的时光驿站里，从无知的婴孩走向轻盈绚烂却留不住的青春，再从年少的青葱走向耄耋深沉厚重的暮白。在遗憾失去的疼痛之中，在成长收获的喜悦之中，哭哭笑笑，走走停停——直到殊途同归的终点。

是的，也许我们从不曾真正理解时间，也未必真的理解生命。那又如何？更重要的是，当有一天我们清醒地认识到时间没有尽头，人生却有终点的残酷现实，我们依然选择认真投入的活在当下的每个独一无二的时刻，选择深情热烈地度过一段有始有终，有苦有乐的人生。三毛说：“我来不及认真的年轻，待明白过来时，只能选择认真的老去。”我们都一样，即使深知自己在流年的长河中只是沧海一粟，却依然在自己的历史里挣扎着努力过好这一生；我们都一样，都不愿所托非人，延误了终身，都不愿错付了期待，辜负了年华；我们都一样，谁不都曾熬过深夜痛哭，天亮依然选择铿锵如故；我们都一样，学会了选择性的铭记和遗忘，学会了脆弱后的坚强。

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那就是在认清生活的真相后依然热爱生活。

也许平凡岁月里，我们每个人，都是不平凡的英雄。

 

跋

2016年1月10日，在清华大学105岁的年轮上，“人文清华”讲坛首场嘉宾，即请来了清华大学人文学院教授、第九届茅盾文学奖得主、著名作家格非，做了以“重返时间的河流”为主题的演讲。他说：“我们可以忘记时间，我们可以把时间抛到一边，但是时间从来不会放过我们。它不会忘记我们••••••没有对时间的沉思，没有对意义的思考，所有的空间性的事物，不过是一堆绚丽的虚无，一堆绚丽的荒芜。如果我们不能够重新回到时间的河流当中去，我们过度地迷恋这些空间的碎片，我们每一个人也会成为这个河流中偶然性的风景，成为一个匆匆的过客。”

我非常喜欢这个演讲，所以在零零碎碎的时间里我零零碎碎地思考了关于“时间”的话题。最终确定这个题目，源于今年十月份作为班主任带队去以色列特拉维夫游学。在简单而庄重的毕业典礼上，面对同学们付出大量时间和精力，学得真知拿到证书喜悦的笑脸，我做总结陈词时忽然脱口而出：“同学们能够拿出整块的大概十天的时间，到异国游学，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因为时间，才是这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

我想最可怕的事情，就是当某一天，无论何种原因对于何种事物，你再也没有时间了。也许是你热情不再，不肯再为之付出你的时间；也许更残酷的一种，是时间，再也不肯多给予你一点。实际上，无论人生任何阶段，当人潮散去，当此景不再，能够怀念一段宝贵的时光，拥有一段宝贵的记忆，怀念一些人，怀念一些事，足矣。当一切繁华落幕，尘埃落定，你最后能够拥有的，其实也就只有记忆罢了。

也许，这才是时间之所以宝贵的真正原因，和它给够真正给予你的人生，最宝贵的东西。

文末，纵使老生常谈，但仍想说一句，愿2018年的你、我更好。

愿每一个不负韶华的你，都能被岁月温柔以待。

愿你不念过往，不畏将来。愿你岁月静好，平安喜乐。

愿你半生戎马，千帆阅尽，归来仍是少年。